2023 中国（北京）数字金融论坛：数字货币发展前景探讨

2023中国（北京）数字金融论坛12日在北京举行，博鳌亚洲论坛副理事长周小川在会上表示，当前包括数字人民币在内的数字货币发展，还是以账户型数字货币为主，Token型数字货币也是一条可能有发展空间的路径，但主流还是账户型数字货币。

以下为本次演讲全文：

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大家上午好！

很高兴受邀参加2023中国（北京）数字金融第三届论坛，与各位嘉宾共同探讨数字金融如何服务实体经济、数字支付，特别是央行数字货币的发展前景。

今天发布会的主题是“融合升级：构建数字金融新生态”。我们看到，我们所在的丽泽金融商务区在构建数字金融生态方面做了很多新的尝试，力争通过数字金融提高经济活动的效率，服务广大金融消费者。刚才很多领导都发言、发表演讲，我们也看到一些新产品、新系统的发布，这也是非常令人鼓舞的。我个人过去也做过一些数字货币相关的工作，在这里跟大家分享几点看法。当然，我只是站在一个观察者的角度跟大家探讨。

首先，今天的主题是金融生态，需要讨论的问题非常多。在竞争的双层运营体系下，大家都推动了数字经济生态的发展，数字研究院也做了很多工作。在这个生态里，有些体系是必然会成功的，有些体系不是那么成功，有些体系成功之后还需要不断升级，所以讨论融合升级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前段时间我在上海科技大学做过一个关于数字货币的通俗讲座，我想跟大家分享几点。第一，在数字货币的发展生态中，支付系统的数字化和货币的数字化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从技术和制度的角度看，支付系统正在用各种各样的技术进行数字化，在这个过程中，支付系统的内容和工具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传统的纸币，而是数字货币。如果从进化的结果来看，支付系统的数字化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支付产品，这些产品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需要强调互操作性，从而导致融合，也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

由于科技发展非常快，支付系统数字化过程中会有很多升级。在数字货币的概念上，一些发明者和系统构建者认为只有自己的数字货币才是数字货币，不承认别人使用其他技术和模式的数字货币。大多数人并不认同这种以自我为中心、排他性强的数字货币概念。也有一些自诩为稳定币的，但稳定与否不能只凭自己的说法，必须基于系统的设计和资产支撑安排，稳定性必须经过客户和市场的检验。

人民银行的数字货币最初叫DCEP（这个名字一直用于内部系统建设），既是数字货币，也是电子支付系统，因此电子化和数字化是紧密联系的，很难严格区分。早期的电子化可能不是完全的数字化，但中后期的电子化其实是夹杂着数字化的，而且大多数电子化的过程也是数字化的过程。由于新技术的供给，有些事情逐渐从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因此，从数字金融和数字货币发展的角度看，我们应该广义上提倡支付系统数字化和数字货币，谨慎使用狭义的数字货币概念。

其次，随着数字货币生态的发展，一些概念会逐渐明晰，大家都在逐步探索。其实概念也在不断融合升级。目前数字货币包括数字人民币的发展，主要是以账户型数字货币为主，当然token型数字货币也是一条可能有发展空间的路，但主流还是账户型数字货币。另外这也涉及到是要去中心化还是继续走中心化路线的问题。从技术上来说，数字货币和支付系统大量用到了互联网技术，所以互联网技术本身及其升级对数字金融和数字货币都会产生重要的影响。同时支付终端包括桌面终端、移动终端，还有刚才邮储银行推出的预付卡等硬件介质。有些预付卡是基于IC卡技术的，也可以和数字支付系统融合互补。

所有这些应用都依赖于金融基础设施，而基础设施非常重要。基础设施的很多概念都在讨论，有不同的理解和争论，这都是好事。比如RTGS指的是实时全额支付系统，当然不是所有的交易都要实时，一些准实时的安排可能是市场上更有前途的应用。对于基础设施，一方面要实现系统的互联互通，另一方面要实现通用性，最大程度地实现互操作。再比如，跨境、跨币种交易由市场机构在前端提供，但后端需要有央行背景的清算系统来提供支持服务。

第三，要深刻认识和坚持使用双层运营体系。在双层运营体系中，央行是第一层，商业机构，包括商业银行、互联网平台公司、电信运营商等是第二层。这个体系的核心特征是动态演进，而不是静态固化，是一个通过相互竞争来提高服务水平、促进创新的体系，也是一个多元共存的体系，对一个大国来说，这个多元共存可能更重要。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很难准确判断某种制度、某种技术优于其他制度和技术，所以应该允许多元共存，选择竞争。同时，在多元共存发展过程中，应该强调互操作性，这就涉及到今天论坛的主题“融合”。而且，体系是动态演进的，经过一段时间需要升级，通过升级增强互操作性，也可以引入更新、更高效的技术。

国际上有一种说法，央行自己发行的货币就是CBDC，其他商业机构发行的货币不是央行数字货币，不是法定货币，具有一定的风险。其实这种说法相当具有误导性。因为在央行监管下，大多数商业银行账户里的资金（M1）是相当安全的，并不是所谓的商业货币，不能和一些​​金融科技公司开发的稳定币或加密货币相比。

在双层运营体系下，政策制定者需要允许数字支付系统独立生存，并制定价格体系，让数字支付系统收取服务费。事实上，收费标准可以很低，对客户的影响相当小。如果没有收费机制，就会导致交叉补贴和交叉销售，支付系统服务商会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不该关注的方面。比如有些系统服务商把支付当成一个入口，然后通过转卖数据或者将数据用于其他业务来赚钱，这就存在数据滥用的风险。或者把支付系统当成分流流量的入口，而不是作为一个独立盈利的金融服务产品，这可能会导致一些扭曲。我们认为在双层运营体系的发展中，这些问题可以通过整合升级逐渐得到优化。

我想强调的是，要坚持安全、便捷、低成本、防滥用的原则。安全一直是金融特别是货币的一个关键问题，随着技术成本越来越低、系统越来越便捷，滥用的成本也会越来越低。我所说的防滥用包括防止洗钱和军火交易。军事冲突中的军火交易、芬太尼等毒品交易，大多是用加密资产和稳定币支付的，这是需要重点关注的领域。此外，还要打击跨境赌博和反欺诈。公安部在反欺诈方面取得了相当大的成绩，破获的很多案件都是用加密资产进行跨境支付。这也是一场魔鬼与大道的斗争。新技术能给人民带来好处，但也可能被犯罪分子利用，这一点在数字货币发展中应该引起高度重视。

最后，刚才听到大家在跨境交易方面的努力。跨境交易是央行数字货币的重要探索方向之一，既涉及技术，又涉及制度，还有政策导向。由于时间关系，我就不详细介绍了。

总之，今天的数字金融论坛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论坛，大家通过交流，能够获得新的感悟，能够看到金融机构最近在哪些方面做出了努力和探索，推出了哪些新产品，我个人觉得收获很大，希望能够和大家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互相学习。

我就说这么多，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批评指正。